這裏沒有甚麼好看，只是有人用一部講究實際的家用旅行車上了一堂正常駕駛課。以下就是Jethro遇上Travis所發生的事……
Words: Jethro Bovindon
Photography: Rowan Horncastle
Illustration: Ricardo Santos
Translation: Tony
我有病。
這種病，好多人都有，特別是那些會看賽車雜誌的人，所以閣下也有可能是患者，這邊就姑且稱之為「我也做得到症候群」吧。幸好在下有定期接受治療，因為工作使然，我經常有機會以乘客身份接受駕駛高人的洗禮。例如最近在法拉利活動上，小弟便有幸伴隨小Carlos(Carlos Sainz Junior）乘坐296 GTB兜風。那天從維修道出來跑了大約七秒，我已深入骨髓地領悟到自己的駕駛功夫絕不可能到達他的境界。那股霸氣、信心和控制力簡直令人精神錯亂，興高采烈沮喪失落兼而有之。這些年來我從WRC車手、前DTM錦標得主和退役F1車手身上也曾領教過同一滋味，心中毫無疑問覺得賽車高手的境界就是與別不同，不可企及。
Jethro認為有需要的話可以把頭盔當作嘔吐袋
職業飄移車手和那些Gymkhana胡鬧卻是另一回事，而我這個病剛好在這些方面最容易發作。我覺得很奇怪，那些身心健全的人為何會驚訝於某某（請自行填寫一個cool到爆的江湖綽號）能夠用一頭火舌亂舞的1,000hp怪物做出精確而優美的飄移動作，畢竟這些車本來就是專為飄移而設。它們十分結實，重量相對輕，動力和抓地力之間的平衡明顯大幅向前者傾斜，還有液壓手剎車傍身，就連三歲小兒也可以輕易令其側滑維持烏龍擺尾姿態（假設他們雙腳碰得到踏板的話）。從娛樂角度出發，我認同這是一種值得表揚的藝術形態，但「技巧」含量最多只能說是低水平。
所以當同事Rix問我想不想接受Travis Pastrana教導，用他那部瘋瘋癲癲的Subaru Family Huckster學習Gymkhana駕駛風格……嗯，我抗拒了誘惑，沒有說出「指導？你說指導？夠了吧老友，我閉上眼都做得到啦」，只是說這樣似乎挺有趣，自己剛好有空，你真得我心，諸如此類，內心其實憤憤不平，但我必須承認自己極為興奮。Family Huckster幾可謂車中極品，既有862hp火力，又有液壓手煞車傍身。聽到Subaru說至少會準備36條輪胎，期待之情自然高漲到狂熱水平，因為終於有合適舞台和足夠彈藥證明我都做得到！
我的家庭作業是觀摩Travis Pastrana的Gymkhana 2022 Vacation Shred，Family Huckster之所以名揚天下正是得力於這齣標題相當出色的短片。這部影片我相當肯定曾經看過，但我想看看車手的駕駛過程，記取一些精彩場面以備Travis問我最喜歡片中哪一段內容，以及盡量吸收這部車的相關資料。所以我沖了一杯咖啡安坐下來，懷著可能會看到有點感動的心情輕鬆靠在椅背上準備接受款待。片中的第一幕可見Travis從酒店陽台一躍而下，結果降落傘未能完全張開，導致他墮地時肋骨碎裂，椎骨骨折。這幕怵目驚心的開場戲，已經清楚交代了Pastrana奮不顧身的投入程度，匪夷所思的是短片從這裏開始只會變得越來越難以置信。天啊！這個人果然瘋狂，Huckster果然入了魔！
「這部車是百分百為了極端用途盡可能提升極限而炮製的」
老實說，這部高度進化Subaru旅行車的內裏玄機似乎被滔天聲浪、胎煙、車身傾幅和眼花撩亂的主動擾流裝備一一蓋過，那種彷彿未經彩排的奔放程度，簡直看得觀眾無暇眨眼。箇中危險顯而易見，揮灑自如的風格卻大大有別於其他同類型短片。當然，片中每一幕都是經過事先安排的特技，但仍然包含著即興和藝術性成份。這影片果然不可思議，我也許不太能做得到同樣的事，真該死！
最早抵達Summit Point Motorsports Park的是Pastrana。這座偌大設施位於滿眼翠綠的西維珍尼亞州，場內設有數個賽車場和多條越野賽道（槍械練靶場當然不在話下），也是我這次「上課」的地點。Pastrana其實沒有必要這麼早現身，因為Huckster需時從卡車卸下來，然後徹底熱身檢查機件。再者我們此行目的是拍攝TG新一輯YouTube節目《TG2：Cars and Stripes》，所以攝製隊需要時間「架設鏡頭」（他們總是喜歡用這個說法），根據經驗這個過程動輒可以耗時一整個月，Pastrana卻毫不在乎比所有人早到。「你是跟我開玩笑嗎？」他咧嘴笑說：「開這東西永不嫌早。說它是我有生以開過最喜歡的車並不誇張，它十分完美，真的是十全十美的汽車。」
那麼這部十全十美的Family Huckster到底是甚麼東西呢？扼要地說就是動力過剩的改裝車，方硬車身雖然仿傚1984年美國版SubaruGL Wagon（準確地說應該是美國滑雪隊特別版），內裏其實是一頭造工嘆為觀止的WRC怪物。它動用了全副WRC規格車架與防滾籠、特製碳纖維外殻和2.3公升水平對臥四汽缸引擎，後者的汽缸體由鋼坯直接切削成形，在單一Garrett大型渦輪增壓器助威下力能產生862hp和91.8kgm。動力經由Sadev六前速序列式變速箱和四驅系統以50：50的比例送往前後輪，車尾的Sadev限滑差速器加上特製差速亦有助製造煙幕效果。
車上還有一套錯綜複雜的主動整流系統，當中的葉子板襟翼以液壓方式操縱，車頂尾翼則是氣動裝置。這些活動翼片雖然有助減速，真正用途卻不在於形成強大下壓力，而是用於衝鋒陷陣期間修正車身角度。這套機關正好說明了Pastrana何以這麼深著Huckster，因為這些裝備是百分百為了極端用途盡可能提升極限而炮製的。「我之前的Gymkhana用車Air Slayer（用WRX STi場地越野賽車改裝而成），整流裝備有嫌太多，側滑起來很刁鑽，感覺好似你違背了它的本性。」Travis解釋道：「這一部（甩起來）就非常漸進了，車身四四方方亦大大有利短兵相接，因為我可以看清車身每一角落掌握距離位置，總之好到沒話說。」而負責構思、設計和開發Huckster的Vermnot SportsCar，正是Subaru的美國場地越野賽半廠隊。
但由於花俏彩繪，你我很容易看漏眼而錯過那些精心炮製的細節。譬如那個碳纖維控台的形狀，便與原裝車的控台十分神似，甚至用上令人聯想起GL Wagon原裝車廂韻味的藍色色調、3D列印Subaru原裝廠徽和卡式座。就連車頂行李軌的形狀也經過悉心琢磨，以便引導氣流湧往後置散熱水箱。無論視線觸及哪裏，都看得出那是崇尚簡單和功能至上的霸道設計，只不過在Huckster前面冠以Family一字未免太離譜。為了方便拍攝工作，Vermont SportsCar在車上裝了一張硬派乘客座。可是要我用軟骨功穿過保護架把這副身軀塞進乘客席小得可憐的懷抱中，過程實在大大有損尊嚴。之後我發覺自己的坐姿非常低矮，雙腿得彎曲起來頂著隔艙壁，幽閉恐懼感油然而生。「那麼從彈射起跑開始吧！」Travis笑不攏嘴地說。
「完全是一種肉體上的瘋狂體驗」
我們所用的場地本來是為了Gymkhana初階入門而設，跑道基本上是三條平行直路，兩端各有一個大型草地迴旋處把三條直路連接起來。除了這個基本佈局，沿途還有一些比較細小的圓形草坪構成8字形關卡，所以我有大把機會嘗試掌握Pastrana在短片中所用的招式，儘管動作難以那麼大開大合，場上也沒有’讓人嚇破膽的飛越跳台。
Travis一燃起Huckster鬥志，862hp便火力全開轟擊破品質一般的柏油路。由於齒比較Gymkhana片中所用設定更密，Huckster這天的極速也許只有210km/h左右（短片中發揮到265km/h）。所以到達最遠那個迴旋處時，限速器幾已被我們操個死去活來。那是一種令人不適的加速威力，聲浪中以渦輪嘯聲和升檔時的巨大點火爆炸聲尤其鋪天蓋地，完全是一種肉體上的瘋狂體驗。Travis卻沒有多餘動作，操縱手法準確利落。Huckster煞車之下會令人不安地向前俯衝，但這一衝可以減輕後胎負荷。這時只要略施反打信手一拉碳纖維手煞車，Huckster便會甩尾入彎。
這部車很適合玩大動作，Travis與之簡直合作無間。他會一腳釘死油門逼使車胎吐出濃煙撲向下一條直路，其間不時伸臂拉動排檔盡速趕上水平對臥四缸發狂一樣的轉速。接下來的兩分鐘簡直妙不可言，因為掌握了場地情況的Travis開始大發神威，大動作飄移一浪接一浪，3D列印排氣管不斷吐出火焰，偏時點火的嘯聲不斷劃破清涼空氣，之後輪胎便告完蛋。只不過兩分鐘，便報銷了四條輪胎，何況這不過是熱身運動，接下來便輪到我上陣。
F1車手要是這麼快耗盡輪胎，賽事定必刺激百倍
彈射起跑功能很容易啟動。首先是向後一拉排檔進入一一檔（由此開始，向後拉桿便會升檔，向前推則降檔，一升一降都無須操縱離合器），然後用拇指按著手煞頂部的小按鈕，一邊用力向後拉住手煞。接下來一腳釘死油門，等待滿腔怒火的小小引擎反覆衝擊4,500rpm左右的轉速上限催促渦輪增壓器蓄勁，這時整部車會在暫時受到制約的怪力下大打冷顫。隨著離合器一彈，手煞同時鬆開，獲得解放的Huckster會有一瞬間四輪空轉，但你仍須馬上準備好撥進二檔，然後接連切換至三檔四檔。四檔之後便是時候狠狠煞車，同時用力一推排檔降檔，再稍為一拉手煞。感覺車身開始旋轉後，待旋轉角度累積到好似快要掉頭時就可以油門全開……
這時車輪開始發狂打滑，但牽引力仍然足夠把整部車往橫拉並維持側滑狀態。這時切忌加大反打幅度試圖修正車身角度。「多給油，答案永遠是多踩油門。」Travis大喊道。他所言極是，這副引擎果然非同凡響。儘管每公升容積的額定輸出達到375hp，施展起來猶能得心應手，油門反應準到離奇。Travis也許有所不知，油門於他也許只是一個開關鍵，我卻受制於多年駕駛的老習慣。於是我嘗試按他指示輕點油門維繫飄移角度，結果果然有效，但胎煙不是那麼濃，震撼程度亦不如YouTube短片的精彩場面。Travis後來僅僅用了45秒便報銷掉一套輪胎，手法比較保守的我則讓輪胎撐了足足四分鐘，真可謂天壤之別。居然讓輪胎捱上四分鐘，我簡直尷尬到想死。
Family Huckster好比一場夢。只要挾著滾滾胎煙和排氣管在隆然巨響中狂吐的火舌通過那些大型迴旋處完完整整跑上一圈，便會發覺這部車原來不是那麼可怕，繼而領略痛快淋漓的娛樂性，就連自認做乘客非常不稱職的Travis也樂在其中。「你看看自己做得怎樣吧老兄！」他在我一氣呵成飄過迴旋處後說道：「剛才一下實在太好了！」我的腦袋卻不知怎的把這番話翻譯成「你實在太好了」，老毛病顯然又作一次發作。但我隱約覺得自己真的證明了「我做得到」，過程中不曾令Family Huckster掉頭，還報銷了好幾套輪胎，可謂風光矣。我能夠接重複做出連環飄移動作，經過一些指導後甚至把車尾入彎大法練得相當有模有樣（即是讓車尾先入彎進入倒車逆行狀態，順勢飄過彎角後，車頭便可以直指彎角出口。這一招的竅訣很難以言語形容，就連身在駕駛席上的我也不太清楚發生了甚麼事）。我果然做得到，事實上比你用保時捷GT3在封閉公路飄過彎角讓攝影師拍照還要容易。
但我就是做不出Travis Pastrana那麼精彩的動作，更別說像他那樣奮不顧身與牆壁、防撞欄、湖邊和用兩個前輪玩倒立的怪獸卡車大跳貼身舞，面對危險時居然還可以無憂無慮或者作狀虛張聲勢。這種事，世上其實沒有其他人做得到。Travis Pastrana果然天下無雙，有幸認識他誠是一大快事。能夠駕駛他在世上最喜歡的汽車，簡直是刻骨銘心的經歷。
飛天學堂：Travis親身說明蓋世一跳
從Travis的Vacation Shred短片挑選最喜歡的一幕，對我們來說其實很容易。雖說好戲層出不窮，譬如從斷橋上飛越直昇機（真有其事啊）、圍著怪獸卡車一氣呵成繞圈，或者順著巨型扶手一滑而下，然後在湖上玩蜻蜓點水，但我們覺得最精彩還是這一跳。對，就是Pastrana造出165mph那一跳。以下有請Travis老兄現身說法……
1
「我不是喜歡彩排的人。Ken很了不起，他會去機場實地標記特技路線，計算有關距離和角度。準確度對他來說就是一切，我則喜歡較為放任和險要的感覺。」
2
「我們沒有用多個月籌劃……事實上我們連凌空躍過直昇機一幕也不知道能否獲准拍攝，所以最初兩天拍攝時必須即興發揮。於是我們心想假如未能獲准飛越斷橋，也許多可索性飛越一條完完整整的橋。」
3
「這一幕拍得有點匆忙。我們只有半隊人，而且打算安排一艘風扇艇從橋下經過。我第一跳的車速是115mph（185km/h），結果有點「踢屁股」（意指Huckster車尾比車頭抬得更高），但效果未至於太差。之後我們決定再跳一次，於是我說『好吧，盡量加速的話應該做得到』。我們在橋口高位架設的斜台只有三呎高，所以似乎行得通。」
4
「第二跳我達到165mph（265km/h），這種速度之下所有事情都變得不太一樣。這一次屁股踢得好狠，我們在車尾裝了定風翼幫助車身保持水平，但車頭很快便向下沉，引擎蓋頓時變成巨型定風翼，把尾翼的作用完全抵消掉，於是整部車就這樣維持著車鼻斜斜向下的姿勢。」
5
「飛越半空時，基本上是頭下尾上吶，我心想『老天啊，就算不翻跟頭，也會飛插遠處樹林，用時速……甚麼？用時速145mph（233km/h）飛插樹林？』」Pastrana憶述時咯咯大笑，笑到拍攝工作不得不暫停下來好讓他平伏心情。他毫不畏懼，只是覺得整件事很搞笑。
6
「你在片中看不到的，其實是著陸地點不遠處有一個彎角。我真的希望當時有一個較好的著陸角度。無論如何，我人在半空時就是冒出了這樣的念頭。我心想我們根本沒有三思而後行，沒有清楚考慮道路的弧度或者尾翼的整流問題。」
7
「惱人的是我錯過了飛越風扇艇的時機，但這一跳十分精彩。考慮到那是即興安排以防飛越直昇機一幕未獲批准時的後備方案，亦不失為史上最精彩的特技之一。幸好我在第二天早上跌傷背脊，多了時間爭取當局批准飛越直昇機，得以把這兩幕都收入片中。」
原文出自《TOPGEAR極速誌》2023年12月 第09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