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電池換掉機械心臟而無損雪鐵龍DS的妙處，這種事有可能嗎？原來真是有可能
Words: Paul Horrell
Photography: Mark Fagelson
Translation: Tony
我背後的後座大沙發坐著幾位「乘客」。他們是DS創造者的陰魂，但這些幽靈並無陰鷙鬼氣，反而心花怒放，因為他們終於如願以償。畢竟當年條件容許的話，他們本來就會造出這樣的DS。
DS是史上最漂亮的汽車之一，這一點毋庸至疑，風格和技術更走在時代尖端。事實上雪鐵龍在巴黎車展發表DS期間便收到八萬份訂單，這個紀錄直到特斯拉發表Model 3才被打破。DS在1955年出道之初已經配備高液壓型自動平衡懸吊、轉向和煞車系統，後者更採用舷內煞車碟以減輕簧下質量，輪胎則用上輻射編織層貨色。單體式車身的鈑件可以裝拆，車頂用玻璃纖維製造取其輕盈，鯊魚車鼻後來更添了一對曉得順著彎角擺動的流線型頭燈。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們打算在此談論的要點。DS的先進技術名單其實缺了一個項目，我所指的就是推進力。按原定計劃，此車本來會有一副新型水平對臥六汽缸引擎傍身，然而因為雪鐵龍銀兩耗盡，DS只好沿用前輩Traction Avant枯燥乏味的推桿式四汽缸引擎。
所以像牛津郡改裝商Electrogenic這樣用電動系統代替DS的平庸引擎，實在大有道理。閣下或許覺得其他復古改裝作品有褻瀆之嫌（譬如拆走捷豹XK的美妙引擎，或者保時捷的水平對臥六汽缸），但我們敢說你一定支持用移植手術把車輛創造者本人根本不想用的引擎乾脆打掉。生怕電氣驅動系統會沖淡經典名車百味雜陳的駕駛滋味嗎？須知這些使用化油器的老爺引擎很容易咳嗽咳到氣急敗壞，舊式變速箱的同步嚙合機關又流於脆弱，想運用自如的話得花上好些技巧。如果改造成一個檔位走天涯的電動車，難道不會變得單調乏味嗎？
老天保佑，這一部電動改裝車倒是保留了離合器和多檔位變速箱。這部DS使用110V電壓，低於現今電動車常用的400或800V，所以電氣裝置可以大為簡化。不過這樣也代表電動馬達的轉速範圍會比較窄，如此一來原有變速箱便十分值得保留下來。當然，電動馬達不像內燃機，轉速就算降至零也不成問題。所以在地勢不太陡斜的城鎮，這部DS單憑一個二檔或三檔就可以來去自如，開起來跟「正常」電動車沒有兩樣。不過但求有趣或者講究省電的話，你亦可以在車速較高的路段使用高檔位，或者減速時人手降檔發揮能量回收作用以延長續航距離（因為這套煞車並無能量回收功能）。
跟所有20世紀中葉的雪鐵龍出品一樣，這部DS也有一枝反傳統排檔，一枝從轉向柱伸出來的巨大法杖。這枝棍用起來其實不是那麼嚇人，哐啷一聲就可以在檔槽之間徐徐上落。這部車相當滑䅲的一筆是保留了原有的阻風門拉掣，拉出之後開動馬達即可倒車。喔，這邊其實還有一個比之更古怪的設計——儘管換檔要用到離合器，起步或停車原來毋須操縱離合器踏板，因為電動馬達的「怠轉速度」本來就是零，記得嗎？
打開曲線玲瓏的車門，讓軀幹深深陷進軟綿綿的座椅中，信手啟動電氣系統，車身嘶一聲便從蹲伏狀態徐徐升起。這個加速踏板行程相當長，加上初段反應非常溫和，要做到順滑加速並不困難。不過一腳蹬到底的話，加速肯定比原來的引擎有勁，但又未至於過火。最大馬力？120hp，扭力收放經過悉心釐定以保變速箱萬全，具體意思就是運勁頗像原本棲息於這裏的長行程OHV引擎。
電池部分安裝於後座下面原本安放油缸的地方，另一部分則在引擎蓋下面疊在電動馬達頭上，電量加起來有50kWh，續航距離約240公里，對於那些日常用此車代步，剛剛去完法國逍遙遊大吃大喝的英國車主來說已經十分夠用……但，你也不用故意鬧彆扭全程走高速公路搞到續航力大打折扣對吧？無論如何，這部DS因為採用低電壓架構，用坊間直流充電器充電的話，電池會有燒毀之虞。所以你要用的是22kW三相電，充電兩個小時多一點就可以令電池回復飽滿狀態。
這套電氣系統編排手法十分高明，完全沒有侵佔偌大車廂和尾箱空間。事實上若非打開車頭一窺堂奧，能夠道出此乃電動車的表面線索就只有那條不知所終的尾管。車廂內部也是原汁原味，儘管手套箱內現已藏有一個屏幕用於顯示充電資訊。為免被指破壞文物，Electrogenic的改造手術可以百分百還原，因為「我們不會在原有車身上切切割割」。第一步功夫是把引擎、散熱水箱、排氣系統、油缸等等剛剛淪為多餘的機件或裝備一一拆除，然後用數碼3D技術掃描原裝車身和車架，再根據掃描結果設計出一個既能符合車架原有空間，又能夠維繫原有重量分佈的電氣佈局，讓電池、馬達、充電器、變壓器、DC/DC轉換器和車廂暖氣系統各得其所。為了改造這部DS和另一部同樣使用液壓式懸吊的勞斯萊斯Silver Shadow，他們甚至不惜勞師動眾製作了一種電動液壓泵。
如此一來，造價當然很貴。不過與準買家坦誠談論日後將如何使用完成品之前，Electrogenic並不喜歡輕率談論價錢。矛盾的是世人大多有一種傾向，喜歡一開始就把規格或裝備水準定得過高。Electrogenic提供的服務並非那種一個價錢任揀四菜一湯的套餐，大部分改裝計劃都是按照客人要求量身訂造，在馬達、電池大小、電壓等等方面可以提供無數選擇（他們目前已有一套面對陌生客群，定價較為相宜，在Glastonbury音樂節Worthy Farm當能大派用場的Land Rover改裝套件，再過不久還會推出Mini專用套件），所以請預期消費金額會在40,000鎊前後。很貴嗎？不如看看古董車玩家為了翻新引擎甘於付出多少才作定論吧。順帶一提，如果到頭來還是不喜歡轉檔，又好想用直流快速充電，Electrogenic也可以代客設計和製造400V單前速版本。怎樣也好，電氣化當能讓這些人見人愛的傳家之寶無懼未來，放諸今天的都市又不失環保。
當然嘛，DS這樣的傑作，是人都樂見其無懼未來。這款汽車雖然大有資格當作一件靜態雕塑（車迷的確經常把DS比作雕塑，事實上它的設計者Flaminio Bertoni最初就是以美術雕塑家的身份開展事業生涯），這部DS的當前要務卻是一靜不如一動。從外觀之，車身在光線和角度變化下簡直意態撩人；從內觀之，觀感和工程設計莫不勝似當年，要不神乎奇技，要不耐人尋味，總而言之標準法國味，簡直把巴黎左岸特立獨行的唯心主義和享樂主義的奢華色彩共冶一爐。
這部1972年出廠的DS以棕色為基調，用色十分符合出廠年份，車頂用上Ambre Solaire古銅色，地毯奶茶色，座椅巧克力色……呃，與其說是座椅，不如說是厚厚軟墊撫慰你全身的扶手椅。此外當然少不了一對黃色頭燈，單輻式方向盤彷彿用1970年代Gitane單車的握柄防滑膠帶悉心捲纏起來。駕駛視野跡近無遮無擋，車廂空間之充裕足以讓你痛快拐彎時猶能覺得舒適寫意。
說是痛快拐彎，其實這部車的爪勁不是那麼凌厲，所以車身傾側幅度並非預期中那麼大。至於俯仰幅度，就說是不比今天的Land Rover Discovery誇張吧。轉向反應就老爺車而言可謂非常老練，並無轉向不足之弊，高壓型煞車比諸大部分老爺車簡直有著雲泥之別，駕駛者亦可以很快適應那個「零行程」的橡膠波形踏板。至於乘坐感覺，一如所料平穩舒適，硬闖路面坑洞雖然會傳來衝擊震盪，但大部分時候都好像貼著跑道低飛的飛機。
善哉善哉，DS終於得以無負其當初設計。這件雪鐵龍傑作讓工程和藝術在一條近乎超自然的軌跡上交匯融合，如今在寧靜電氣動力幫助之下甚至達到更高境界，一眾幽魂盡可安然上路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