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契驛道，兩部相隔了五十年的Roadster，也是時候上一堂TG歷史課。
Words: Ollie Marriage，Photography: Mark Riccioni，Translation: Tony。
先讓我講解一下這身行頭。之所以在Tortilla Flat買下這頂帽，並非因為它好比西部鄉村民謠的開場白，而是因為棒球帽與此行格格不入。腳踏處有一雙牛仔靴……是放在另一邊的腳踏區吶，因為它們穿起來非常不舒服。話說我應該穿上一件背後印有一頭郊狼的流蘇外套吧，但你可知天有不測之風雲？亞利桑那這天可是雨紛紛，所以只好披上一件高科技防水保暖背心。
雨水啊雨水，當地五年來最多的雨水。不過對720S Spider並未有構成甚麼問題，縱使走在表面好像洗衣板的顛簸泥路上，滑動式玻璃車頂猶能在11秒之內悄然關上。Cobra又如何？這部跑車壓根兒就不喜歡洗衣板，因為密麻麻的路面坑洞會害得整個車架像果凍般晃來晃去，未免有失體統。Cobra畢竟是超級Roadster的開山祖師，堪稱Route 66迄今江湖地位最崇高的肌肉車，世上再沒有其他汽車比停放在巨型仙人掌旁邊的它更加相得益彰，絕對沒有。
雨水入侵車廂的情況也鮮少發生，不過此行目的並不是比較防水性能，而是用兩部志同道合（但願如此）的汽車開開心心踏破一條蓋世公路，看看年輕後進可以從老前輩身上汲取甚麼教訓，甚或發現今人遺忘了甚麼美好事物。若然，豈不是更有趣嗎？因為今天的汽車往往給人太過認真和標榜本領非凡的感覺，總是喋喋不休地吹噓動力何其強勁，下壓力和速度何其厲害。硬頂超跑自誇性能了得也許屬於情有可原的範圍（儘管捫心自問切身處地想一想，聽著你在超跑旁邊大談圈速、抗扭剛度和反打身手，對方大概會覺得很不耐煩吧），超級Roadster卻是另一回事。這類快車較為強調自由自在，更重視融入四周環境細味箇中聲色味的現場投入感，講究放開懷抱，與其劍拔弩張，不如擺脫速度至上的枷鎖，盡情領略逍遙快活的旨趣。
好，速速交代一下細節吧。這部Cobra並非原裝正版，大家單憑那套大直徑輪圈便略知一二（原裝15吋，這一套是18吋）。此外，各位在表面看不到的地方會找到一個箱型斷切面的梯形車架，而不是4吋圓管搭成的原裝貨。Superformance願效犬馬之勞為你造出這樣的Cobra，完成品上更附有如假包換的CSX車架編號。做得到這一點，皆因Superformance是世上唯一獲得Carroll Shelby授權仿製Cobra的公司。撇開輪圈和車架不談，這部Cobra果非池中物。7.0公升V8經由一個Holley四喉化油器吸入空氣，由此產生的動力則經由五速手排送往限滑差速器坐鎮的後軸，而且車上完全沒有電子系統減輕車手操縱不當所帶來的惡果。這樣的Cobra，現在花73,000鎊左右就可以買到一部，原裝正版則動輒超過一百萬美元。
這部Cobra是純粹為了帶來官能刺激而製作嗎？當然不是。表面看來，它也許與今天的麥拉侖唱反調，不過當初設計時，Cobra已經把競賽定為目標。從1965年問世，至到保時捷959踏足江湖為止的二十年間，Cobra一直是世上加速最快的街車，從靜止加速到96km/h不外乎四秒，直搗160km/h嘛……江湖傳聞也許有點甚囂塵上，但九秒左右應該錯不了。動力輸出？當年Cobra已有485hp，同期的法拉利Daytona比之少了不止100hp。據說Carroll Shelby曾經有一個習慣，試車時喜歡用膠帶在儀錶板貼上一張百元美鈔，然後打賭有本事伸手抓住鈔票的話，那100美元就歸對方所有，Cobra的加速威力可想而知。可是看看這身造型啊，若說世上有甚麼汽車能讓你一跳進去就可以瀟瀟灑灑揚長而去，答案肯定非它莫屬。
時光流逝的確改變了大家對Cobra的看法。由於過去五十四年的科技進步實在太大，現代人大多把這頭怪獸當作玩物，而不是神行太保。我的意思是，大家只要看看麥拉侖720S Spider自然心中有數。這款超跑Roadster糅合了汽車工業如今所能運用的一切技術和心得，譬如那個價值7,500鎊，一按開關就會改變透光度的電子變色車頂，或者那個剛性不亞於轎跑，淨重卻只是增加了49kg的碳纖維車架。除卻交叉相連液壓懸掛，這部麥拉倫身上還有不少於十一件碳纖維裝飾配件。非常可觀吧，卻未免有點……乾澀？不太像……Cobra？
眼下的我卻與這個乾字無緣。我們這天早上挑了一個超級Roadster車手應該離開酒吧而不是登上座駕的時間從鳳凰城以北約六十哩摸黑上路，其間冒雨而行弄得我濕了一大片，主要是左腳那邊。加上為了應景戴上牛仔帽，帽緣難免形成涓涓細流不住滴落頸背，實在痛快不來，何況雨水在擋風窗內側積聚也是一個問題。見到720S那邊的人一身乾爽開開心心揮手打招呼，我試圖打起精神回以一副開開心心的表情。不過流露懼意的兩眼之間不斷有雨水滑落鼻尖，表情充其量只能說是苦中作樂。在雨中使喚五百二十匹馬力和一套335mm的Nitto Extreme Drag輪胎，不膽寒才怪。
抵達阿帕契驛道（Apache Trail）時，天尚未明。這條公路原本是阿帕奇族翻越這片山區所用的古道。事緣十九、二十世紀之交，鳯凰城需要確保水源，Superstition Mountains深處的Salt River因此成為霸佔得好……喔，對不起，應該是壩建得好的地點，於是乎便需要開闢道路通往該區。於是當局動用了超過半百萬美元，將阿帕奇族的古道變成平坦大道。時任美國總統的羅斯福更親臨此地留下這番評語：「阿帕契驛道結合了阿爾卑斯山脈的雄奇，洛磯山脈的壯闊，大峽谷的瑰麗，此外還有一股無以名狀與眾不同的氣質。對我來說，這是大自然自古以來最凜然壯麗的景致。」這番話固然是總統先生在公路啟用當天的致辭內容，但阿帕奇驛道就是這麼奇妙，你在這裏真的可以找到阿爾卑斯的所有特色。
迂迴通過Lost Dutchman國家公園後，我們進入了彎道連綿無盡的第一段驛道。這時天色尚黑，Cobra和我姑且讓720S的LED尾燈先行開路，其間不時聽到麥拉倫的渦輪嘯聲。不過礙於彎角綿密，720S要讓渦輪增壓器發揮威力，往往得用掉半段直路蓄勁，這時勁隨心發的扭力正好讓Cobra有恃無恐，大可以一鼓作氣追回失地。其他方面的功夫則比較費勁，另一邊麥拉倫只要手指輕彈兩下腳下輕輕一點煞車，車頭便可以順勢捲進彎角，Cobra則需要較多事前準備功夫。譬如彎前降檔，便喜歡車手用跟趾動作順滑變招。車手本身也會樂得這樣做，因為降檔加速是理直氣壯大開油門的法定理由，升檔當然也樂得大開特開。事實上每當通過橋底，或者附近有牆壁之類可以反彈聲波的物體（其實任何物體也可以），你都會大開油門樂此不疲。
月黑風高煙雨濛，空蕩蕩的公路上唯見麥拉倫和兩條長蛇一樣的黃色平行線。由於太聚精會神，大約走了十哩後我才發覺雙腿和肩膀不停顫動，原來不是引擎振動使然，而是源自其他原因，包括煞車沒有真空加壓，轉向沒有動力輔助，以及開關離合器所需腳力非同小可。
換車吧。身體深深陷進麥拉倫座椅一刻，我不禁暗漢一聲這個輕鬆得多。隨著車頂靜靜收起來，這時天空的光亮程度已足夠讓我好好欣賞兩旁玻璃所帶來的通透後方視野，開步走之下更好像有人把眼前道路變成一地天鵝絨。各位知道TG經常絮絮叨叨說汽車沒有必要造得那麼硬繃繃，經常思疑舊式汽車的火候反而更老嗎？其實所言差矣。我們此刻便見識到車身剛度、下盤控制和緩衝吸震之間入乎化境的平衡功夫。豈止如此，這部麥拉倫精準度之高簡直神乎其技，還會把你用不著的多餘信息過濾掉。它令旅途變得格外平順，助你腦筋保持冷靜，有充份時間指揮若定，風馳電掣也因此變得輕而易舉。在這段公路上，麥拉倫好比一枝箭，Cobra則比較像戰斧。但我們未敢妄斷，因為迄今為止這兩部車都沒多少機會跟第三者互動。
之後一行人便來到因為屹出於鎮上山邊的奇形岩石而得名，一度作為邊陲驛站的Tortilla Flat，正好讓我輩來一場破格演出。儘管時間尚早，鎮上仍然有一路人馬忙於為他們的高蹺Cherokee降低胎壓，以便等一下去野外共聚天倫。當場打開艙蓋互相比較引擎一番，結果麥拉倫憑著活動式儀錶、伸縮車頂和修長線條迷倒在場小孩，Cobra則令他們的長輩舉止如同小孩。你可以清晰看見它的引擎，以及那些為人津津樂道的精美電鍍細節，從鵝頸式安全腰帶、小小門閂、彷彿隨意挑個位置安裝卻令人好想彈指輕敲的Smiths古典儀錶，至到那些袖珍撥動式開關，每一處都是那麼細致入微。一邊小心翼翼與粗壯排氣管保持安全距離，一邊穿過小如貓洞的車門開口曲身跌進那張桶形座椅，然後把指甲大小的車匙插進點火開關信手一扭……最不羈的美夢就此破繭而出。
你所想所知所聞的7.0公升Cobra妙處，果然全部真有其事。這副引擎簡直勁似無敵破壞王用連環拳逐一敲打汽缸，人在車廂中感覺有如坐在風炮上，同時還有一個精神錯亂的Barry White對著你的耳朵咯咯狂笑。置身於這片混沌中的你會不停傻笑，覺得這就是自己一生所求的滋味，電動車盡可死埋一邊。
這股情緒實在太強烈，追究起來我會把責任歸咎於那些未有徹底燃燒的碳氫化合物。尾隨麥拉倫而行，你只會聞到一陣香梘般的化學品淡香。可是當我把鼻子伸到Cobra窗緣外一嗅，雙眼便馬上淚如泉湧。Tortilla Flat後面的一段公路開始越走越高，正好與四周風景相得益彰。我們兩天之前曾經偵察這一帶的情況，那時場地還十分乾爽，大地一片橙色。如今雨水卻換掉了整個調色板，既見地衣遍地開花，又見岩石表面綠斑斑，吸滿水的仙人掌顯得格外肥大，簡直生機處處。就一個享受視、聽、嗅覺之娛的平台而言，720S十分得體。深邃擋風玻璃意味著路面恍如貼著你腳底掠過，駕駛艙內雖有輕風吹拂，卻又相當密閉，因為低矮坐姿令人覺得被相對高聳的車門、擋風玻璃和迴風機置四面包圍，換句說就是安全感。在其中一邊經常有落石，另一邊是千丈懸崖的路上開車，這份安心感覺無疑大有好處。
Cobra上面唯一能讓我壯膽的，就是那頂新買的帽子。所以我用力把它再戴緊一點，毅然把腰板挺得更直正襟危坐，進一步放慢腳下速度，雙眼只管直視僭建擋風效果出奇有效的細小擋風玻璃，順著那個玲瓏浮凸的引擎蓋飽覽眼前峽谷的非凡景致。所以兜著風兒，一邊用那根滑稽可笑的排檔桿起起落落，一邊豎起耳朵留意有否落石響聲，感覺好不旑旎。在這裏用更高速度推進只會太勞碌，拐彎每每要奮身一搏，何況轉向和下盤的溝通能力又未如我所願，漫步人間逍遙遊反而倍覺豪情蓋世。
720S比之精緻細膩。雖然有點始料不及，但720S本來就是非常靈巧的機器。我讓避震器維持著能屈能伸的軟功，引擎反應則用硬功，只管陶醉於轉向和踏板的好戲，任憑它徐疾有致地邁開闊步。由於它的身手實在太精準利落，我發覺自己不經意間被720S的節奏牽著走，速度開始越來越快，把全副精神都放在路面上。我不得不反覆提醒自己不該專注於駕駛，而是應該好好領略眼前的一切。
然後，鋪裝道路便告戛然而止。作為促使人減速的鎮靜劑，平坦路面突然消失這一手未免落藥太重，藥效卻無可否定。車鼻長長分流板低垂的麥拉倫頓時叫人猶豫不決，Cobra反而信心滿滿幹勁十足迎難而上。所以我們決定動用麥拉倫的車頭抬升功能繼續推進，隨後走了大約50公尺，便遇上此行第一個波紋洗衣板難關。720S在這段路上的顫動情況令人深感不快，427更好像力圖避免自己因為身上所有組件都在你推我撞而當場解體。所以我們不得不馬上喊停，然後用蝸牛爬過超能膠的速度撐下去。你問何不原路折返？因為用超級跑車慢爬攀岩可是很刺激的冒險活動喔，而且根據途上所聽所聞，前面有著絕對不容錯過的絕世景色。由於雨水沖刷，這段路上不時出現橫貫路面的水溝，我們卻未嘗一次擱淺或喪失牽引力，反而鍥而不捨地慢慢推進，小心翼翼沿斜坡而下進入嘆為觀止的Fish River Canyon。在參天峭壁映照下，紅色Cobra和藍色麥拉侖頓時顯得異常渺小，彷彿連排氣管也變得噤若寒蟬。待最後一點滑行速度也消散後，我們便把車留在原地，默默徒步徘徊了一陣子，一邊幻想當年阿帕契人站在崖上盡收腳下風光的雄姿。喔，幻想之餘當然也有點擔心踩到響尾蛇。
走到這裏已經夠遠了。於是我們折返原路爬出峽谷，兩部車越往上攀，信心也顯得越來越壯。事實證明我們原來走了好幾里越野路，只因為亞利桑那的風景實在太迷人，誘使我們忘乎所以地繼續前行，繼而因為這兩部車和壯觀背景交織而成的磅礴氣勢而樂極忘形，事後才驚覺無論手握瘦削的木製方向盤，抑或升起250,000鎊340km/h飛毛腿的活動式儀表探索這片秘境，都是極其瘋狂的行徑。所以重回柏油路時，對我們來說可謂一大解脫。抖擻精神重新連接飽受磨損的神經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朝著Tortilla Flat踏上歸途，繼而發生Cobra打嗝拋錨的插曲。
原來是燃料用罄。理所當然嘛，Shelby Cobra的前身本來就是風華絕代卻又生性乖僻的六零年代英國跑車AC Ace，所以我輩應該料到那個「還有四分一桶油料」的油量計絕不可信。但事已至此，在下唯有匆匆趕上買一罐汽油。無奈這時正值遊客下午出沒的高峰期，阿帕契驛道上的車龍只能用35km/h左右的速度慢慢下山。這班懶鬼啊！開車開得這麼慢，簡直豈有此理。喔，是呢是呢，落在車龍後面幾哩外的那個人就是我，不過這樣反而正合我意。所以我打開了麥拉倫的車頂懶洋洋離遠跟著前方車群，給自己多一點空間免得盯著本田CR-V的車尾門把加重精神壓力。這時開Cobra應該會比較容易打發時間，雖然操縱上要較為專注，但這種程度我受得了。如是者過了好一段時間，我們決定在Canyon Lake湖畔的下水滑道旁停下來靜靜等待，等待最美好的一刻，等待車流消失但尚有足夠餘光讓我們享受阿帕契驛道回程的美好一刻。日落？無緣欣賞日落吶，但我們手上有一條精彩道路和兩部好車。我可以告訴你，這些可是得天獨厚的條件。這兩個怪傑雖然相隔了半個世紀，本質上卻如出一轍，兩家都是享受歡樂時光的跑車，逍遙萬里的好伴侶，同樣值得在下脫帽致敬。
規格表
| 車款名稱 | McLAREN 720S Spider | COBRA 427 |
| 排氣量 | 3,994c.c. | 6,997c.c. |
| 引擎型式 | V8渦輪增壓 | V8 |
| 馬力輸出 | 720hp | 520hp |
| 扭力輸出 | 78.6kgm | 71.2kgm |
| 變速系統 | 7速雙離合自手排 | 5速手排 |
| 傳動配置 | 後驅 | 後驅 |
| 車重 | 1,468kg | 1,215kg |
| 0-100km/h | 2.9秒 | 4.0秒 |
| 極速 | 341km/h | 257km/h以上 |
| 油耗 | 12.1L/100km，276g/km CO2 | 約18.8L/100km，CO2不適用 |
| 售價 | £246,990 | $84,950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