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1重臨Las Vegas是一場克服萬難的勝仗，但並非毫無波折。我輩去了當地見證這場狂瀾如何展開
Words: Jason Barlow
Photography: Getty / Darren Heath
Translation: Tony
「一級方程式重臨萬惡之城，這件期待已久的大事簡直令現實世界為之停頓」
來到賭城的第四天發生了兩件事，首先是抵達以來第一次見到白天。當時我為了執行某個任務乘搭Uber出城，全程卻好像《低俗殭屍玩出征》中的吸血鬼蜷縮於後座上。後來在威尼斯人的餐廳居然碰到剛從芝加哥飛抵賭城的老朋友擠坐在賭場地下一旁，於是我倆不約而同決定這個時候唯有吃個漢堡包和炸薯條最應景，畢竟搶先填飽肚子在這個顛覆你我所知一切的城市本來就是一種常態。事實證明，這邊就連漢堡、薯條的售價也非常破格，58美元一客意下如何？
在Sphere前一掠而過。難道這個就是下一代巨型電視的風貌嗎？大家不妨寄望2035年租用Sky機上盒會得到這樣的贈品
一級方程式重臨萬惡之城，這件期待已久的大事簡直令現實世界為之停頓。不，亦有可能反而令其加速，甚至比奧斯汀或邁阿密分站但有過之而無不及。擁有F1的美國企業Liberty Media自從2017年將這項大賽納入傘下（我等賽車迷也許比較喜歡稱之為「我們的大賽」），便一直夢想在賭城舉辦F1賽事。充滿草根色彩的NASCAR雷霆和實力至少在歐洲被低估的IndyCar盡可不理，因為賭城唯有F1獨大。觀乎酒店人山人海的盛況，賭場輪盤大可等一等，反正商人顯然已經從F1正式征服美國中大賺一筆。
花了五億美元，新奇路肩圖案當能避免超支
F1進軍賭城是Las Vegas持續推動計劃重新定位為世上體壇重鎮的其中一步。以往憑著主辦大肆炒作的拳賽和Don King怒髮而聞名的賭城，現已擁有本身的NFL和NHL球隊，在2024年更會舉辦Superbowl大賽。這一切都表明賭城正在與沙特大鬥法，為了成為不惜工本的全球體壇重鎮各出奇謀。江湖有傳沙烏地阿拉伯Al Hihal足球會用6.05億鎊力邀姆巴佩助陣一個賽季，可想而知這個賭局的注碼何其驚人。
人人發揚賭城精神特別為這次盛事設計一次性的賽車花紋，不過並非每一隊都喜歡舊調重彈
Las Vegas格蘭披治的顛覆性甚至超出了它作為本年度必看賽事的地位。有別於其他大賽與某一承辦商簽約的慣常做法，F1正在聯同Las Vegas會展暨旅遊局自己一手包辦賽事。為了將賭城變成賽車場（賽道全長3.8哩，約6.1公里，長度僅次於山泉賽道），包括興建面積偌大的全新整備區、維修站和基建設施，Liberty Media已經投資了五億美元。在賭城大道一帶居然可以找到適合發展地產項目的空間，果然神奇，不過大家至少不用遠離燈火通明的賽道就可以見識到賭城的真正風貌（當局在決賽週還真的把那些無家可歸棲身於巨大防洪渠網絡的「鼴鼠人」通通趕走）。更重要是這一切若能收效，等於證明這套新的商業模型和做法切實可行。所以夢想已久的倫敦格蘭披治難保不會重新列入議程，大家不妨幻想一下場面將何其鼎盛。
我那位Uber司機倒是對封路措施大有怨言，當地人亦普遍對這場大龍鳳不屑一顧，但人類不就是喜歡安於現狀討厭改變嗎？他們興建了一條橫跨賭城大道的臨時天橋，從酒店步行去整備區的過程並無旖旎風光可言，因為你基本上只是在水泥森林的肚皮下走過，但至少真的可以徒步走到賽車場（我們途中還見到多名警員與一名道友扭鬥）。事實上F1把大型賽事融入城市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主辦方更預期「總體經濟影響」可達13億美元。畢竟三天出入大看台的門票售價高達2,500美元，普通門票亦早已預售一空，大量私人噴射機湧至更導致機場出現停靠位荒，大型酒店則紛紛推出窮奢極侈的服務吸引豪客。以凱撒娛樂公司的Nobu Sky Villa Emperor Package為例，服務內容便包含五晚入住957平方米套房。套房本身除了設有三個臥室，更有一個俯瞰賭城大道的大陽台。可供十二人享用的晚餐由大廚Nobu Matsuhisa親自發辦，並附送十二個進出F1 Paddock Club的通行證，埋單計數盛惠630萬美元。除此之外，賓客在Bellagio臨時開設的Shoey Bar可以點一杯特色萊姆酒佩紅牛雞尾酒，特色在於可以學Ricciardo那樣用賽車靴代替酒杯，一靴收你135美元，相對於漢堡包的價錢已經算是不錯了。
「賽事日程十分合乎賭城晝伏夜出的習性，難怪車隊每一個人都感到無所適從」
「這場賽事扭轉了這項運動的方向。」Haas領隊Guenther Steiner告訴我：「F1沒有依賴大把錢的政府推行計劃，而是自己出錢出力付諸實行，個人以為這一點表明了他們對這項運動的投入程度。若非擁有與之相稱的遠大目光，又豈會用五億美元辦這種活動呢。」
TG十分看好Alpine車隊。讓隊中成員一律穿著繡上倫敦滑板服裝名牌Palace商標的新制服，針對賭城大賽搞了一次性合作計劃加強誘惑力吸引年少輕狂的觀眾，真可謂神來之筆（威尼斯人那邊的臨時專賣店勢將清空庫存）。我在預賽期間把握機會與雷諾集團CEO Luca de Meo談了四十五秒。「我們在未來一兩年將迎來十分奇妙的事。」他說。這位老總無疑好想見到自己的F1車隊在排位賽力爭上游，但這天親臨前線其實是為了凸顯F1的存在價值，向所有人宣示這項運動現已盛況空前。（順帶一提，Andretti申請成為第十一支車隊正是因此受到冷遇。須知現時的Concorde協議明文規定對新加入車隊徵收反稀釋費，但所收金額不過區區2億美元，一支F1車隊的價值可遠不止於此。金錢的發言權在這裏始終比二十副賽車引擎用15,000rpm引爆的聲浪還要大。）
賽事日程十分合乎賭城晝伏夜出的習性，難怪車隊每一個人都感到無所適從。因為他們尚在消化連續三週先後移師奧斯汀、墨西哥和巴西的時差壓力，日夜顛倒的賭城卻將所有人帶進恍如日本的時區。「就時差而言，澳洲曾經是最令人抓狂的分站賽，你還沒出發就會設法提前一個星期每晚提前一個小時上床預早適應時差。」賓士車手羅素告訴我：「所以你很難進入最佳工作狀態，但這是工作的一部分，所有人都在希望得到收穫而付出，所以我會視之為一個設法比對手做得更好的機會。」
沒錯，F1車手就連作息方面也得尋求競爭優勢。
另一邊廂Alpine F1車手Ocon則告訴我他有一位身兼時差專家的物理治療師照料。「一切關乎你付出多少努力。想與家人朋友多相聚的話，你會無法適應飄忽無定的工作時間。由於工作使然，你根本很難在白天與親友碰面。」
第一場練習賽進行了九分鐘便告暫停，則令這份莫名其妙的時空錯亂感變得更加怪誕。事緣Sainz的法拉利賽車撞上了一個鬆脫坑渠蓋，Ocon的Alpine賽車亦難逃同一劫數。同類意外其實早有先例，羅素的威廉斯賽車在2019年巴庫一役練習賽期間便因為同一原因受損，不過當事人覺得不安也是可以理解的。若說羅素的經歷點起了網絡世界的火頭，這一次事故無疑觸發了燎原大火。因為車手縱未轉向，受損車輪已經好似要隨時飛脫。
正好用水溝蓋大玩打地鼠，這位好漢剛剛贏得五十分
法拉利領隊Fred Vasseur形容這是「不可接受」的情況，性子剛烈的Toto Wolff卻在新聞發佈會上質問某位記者「你怎麼膽敢唱衰一個每方面都創下新標準的盛事？還大談一個鬆脫了的該死水溝蓋……這次事故確有可能危害Sianz，所以FIA和賽車場之間務須齊心合力分析成因，設法確保日後不會再發生同類事件。說到週四晚上撐著熊貓眼觀看賽事，夠了吧，反正歐洲沒有人會在那個時段觀看賽事」。
Alpine車隊雖然身受其害，領隊Bruno Famin卻顯得較為冷靜。「你可以盡己所能瞻前顧後未雨綢繆，但意外還是會發生。」他對我說：「這件事不應該令主辦方的傑出工作蒙上陰影。我們的賽車因此受損，若非發生這個問題，情況應該會好得多。我們傾向把焦點放在可能出錯的事情上，但絕不應該因此忽略大局。我更加關心的是賽季來到這個時節，大家的身心已經十分疲累。」
「我們可以保證這一切會變得十分值得回味。各位車手亦毋須擔心在GP決賽週末會淪為傻瓜，畢竟這裏是Las Vegas……」
賽車在週五凌晨兩點半殺上賽道，為賭城添上了一抹利曼色彩（某位車隊隊員和我交談時透露自己得撐到早上七點才能睡覺）。持票觀眾被驅逐離場卻引發了更多問題，事緣保安人員的僱傭合約原來列明工作時間止於凌晨一點。我很同情這些觀眾，但也十分同情主辦單位，儘管翌日宣佈派發200美元現金券讓持票人士購買紀念品一事並無助大家接受措辭謹慎毫無歉意的官方道歉聲明。所以難保不會很快出現一輪集體訴訟，畢竟在這個國家稍為碰傷腳趾也可以搞到對簿公堂。
不過一眾車手至少樂在其中。「目前情況看來不錯。」Leclerc在第一場練習賽後表示：「我喜歡這條賽道，開起來很好玩。我一向喜歡街道型賽道，但這一條賽道真的很好。我們目前的形勢看來相當好。」法拉利在這裏的直路發揮了凌厲速度，Leclerc在第三段路程比所有人都要快上0.7秒。Hamilton則補充道：「我們在賽道上發揮了相當厲害的速度，車速快到難以置信，好玩到極。」唯獨Verstappen未言信服。「這場比賽百分之九十九是一場秀，運動只佔百分之一。」他說：「我亦沒有興趣跟電影明星角色扮演。」哇，這張嘴果然毒。他還補充了一句，指車手們都被當作小丑看待。
口沒遮攔的Verstappen是個天生賽車手，所言雖然不無道理，卻有可能令人覺得他脾氣暴躁。他父親Jos從來不是好惹的角色，我在眾星雲集（Usain Bolt與傳奇籃球手奧尼爾言談甚歡，還有Rihanna、大衛貝克漢和其他名人不時出沒）的維修道遇上他時，曾經提到他兒子衰事多的問題。對方一聽之下馬上用一雙藍眼睛鐵一般盯著我，然後說「是呀，他總是直來直往，不過他在這場賽事也許犯不著那麼……多話。」我後來發現Jos原來與三奪世界冠軍的兒子試過舌劍唇槍。無論如何，最終勝出這場賽事的Verstappen看來很滿意他那套好似貓王六八年復出大碟封面裝扮的新制服。片刻之後，我攔下F1老總Stefano Domenicali談了幾句（你真的要手腳很快才能截下這個人，因為他好似裝有人肉DRS）。他的神情比四十八個小時間前淡定得多。「這件事真的發生了，你們做到了。」我說。「我們的確做到了。」他答道：「如今要做的就是成就一場精彩賽事。」
天王巨星負責揮格子旗，表情看來敬業樂業呢
我們的確觀看了一場精彩賽事，甚至可說是這個賽季最精彩的一戰，尤其是因為Verstappen必須力壓Leclerc的法拉利才能奪魁。其間還發生過多次交換領先位置、最後一刻超車的場面，以及有機會以鞋代觴灌黃湯。「我環顧四周，記起自己還是年輕F1車手的時候，賽後能夠在Daventry附近的Little Chef飽餐一頓已經算十分走運呢。」Martin Brundle如是說。
Leclerc、Verstappen和Perez現身於永利酒店的勞斯萊斯禮賓車上，好一個迷茫困惑的三人組